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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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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角

氣氛一時凝住, 被拒絕的徐玉綾面上微微生熱,但還是很快調整好情緒,聲音不改輕柔,只是多了幾分委屈:“是玉綾逾越了。”

對於謝珣的冷漠, 姜荔雪已經見怪不怪了。

畢竟自打她入宮以來, 幾乎每天都要被他拒絕至少一遍, 早就習以為常了。

故而她也只是扭頭淡淡地看了謝珣一眼,便又專心去盯著茶盞中的荔枝了。

荔枝啊荔枝, 你究竟什麽時候才能泡好?

看到好友這般尷尬, 皇兄面無表情,姜良娣也不出聲, 昌寧只好自己出來打圓場:“是了, 皇兄平日裏事務繁忙, 確實無暇顧及些閑情逸致的事情。難得皇兄今晚有時間,徐姐姐若有什麽不懂的地方, 現在就可以向皇兄請教啊。”

這番話算是給了徐玉綾一個臺階下, 但她也看出謝珣對她的淡漠, 此時若厚著臉皮貼上去, 反而更引得他嫌惡。

但公主遞過來的臺階她又不能不下, 於是沈吟片刻後,才面帶期許道:“琴中之趣, 言有盡而意無窮①, 不知可否請殿下為我們撫上一曲, 叫玉綾也知曉自己的琴藝究竟如何?”

昌寧擔心謝珣會再次拒絕她, 於是也跟著附和道:“好啊好啊, 我好久都沒有聽皇兄撫琴了,皇兄快給我們露一手吧。”

謝珣並未立即回答她們, 反而偏頭去瞧姜荔雪:“你琴彈得如何?”

嗯?

不是讓他彈琴麽?

怎的來問她?

姜荔雪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十指纖長,看起來確實像是會撫琴的模樣,可她自幼喜好做通草花,閑暇的時光都用來研究做花了,無暇學琴,所以一直不通曲律。

故而她搖了搖頭,如實道:“我不會彈琴。”

原以為回答之後便沒她什麽事了,沒想到他會接著問她:“想學麽?孤教你。”

姜荔雪怔住了,看了一眼對面面色不太好看的昌寧與徐玉綾,再迎上謝珣專註的目光,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說想學還是不想學。

若說想學,豈不是下了昌寧與徐玉綾的面子?

若說不想,太子的顏面又往哪裏擱?

“我……”姜荔雪左右為難,兩邊都不好得罪的情況下,只好從自己身上找理由,“我太笨了,怕是學不會……”

“無礙。”謝珣起身,繞過她走到琴後坐下,指尖在琴弦上輕輕一挑,發出“錚”的一聲琴鳴。

琴聲清冽空靈,琴後清俊無雙的郎君銀冠束發,遠天藍水墨枝葉紋常服將人襯得愈發冰冷落穆,他目光淡淡朝她看來,再喚她一聲:“過來。”

分明神情寡淡,卻似有一股溫勁的力量攫住她的心神,她在他的註視中站起身來,緩緩走到他的身邊,與他共做一張長凳之上,中間隔了些距離。

他伸手將她撈近了些,附後扶正她的身子:“心口正朝五徽間,腹部距琴兩拳,此位置最為適中,不仰不俯,不偏不倚 ,左按右彈,皆極方便。”

姜荔雪由著他矯正了坐姿,而後被他握住右手,置於琴弦之上。他的另一只手自身後環繞,托起她的另一只手臂,這樣的姿勢,幾乎將她圈入他的懷中。

“右手為實,左手為虛,右手指法有抹、挑、勾、剔、打、摘、托、劈八種,左手分為……”

他邊教著,便握著她的手一起撥弄琴弦。

琴聲淩亂,不成曲調,與之一起亂掉的還有姜荔雪的心。

他為何這般突然要教她撫琴?

為何還要手把手的教?

昌寧公主和徐玉綾還在呢,這樣親昵真的好嗎?

而且她們二人的臉色看起來比方才還要難看。

他是怎麽做到如此淡定的?

可她做不到啊,她心裏兵荒馬亂,腦袋暈暈乎乎的,什麽指法,什麽按法,全然聽不進去。他與她挨得這樣近,呼吸間縈繞著他身上的冰麝龍涎香,耳邊是他溫熱的氣息,兩只手被他握著,僵硬地仿若新長出來的一般……

終於,昌寧公主看不下去了,氣呼呼地拉著徐玉綾走了。

“殿下,公主她們……”她轉頭與他說話,不妨他亦聞聲轉過臉來,前後不過一息的時間差,因著挨得極近,她的唇不小心擦過他的臉頰,最後結結實實落在他的唇畔處。

氣息交織中,他湛黑的瞳仁中映著呆若木雞的她,唇上還有荔枝的甘甜,絲絲縷縷地侵入她的口中。

腦中轟然炸開一片煙花,隨後便是無際的空白,竟一時忘了離開。

猶如兩片花瓣落在唇角,輕柔的觸感是謝珣從未有過的體驗。

腦中恍惚記起在李侍郎家借宿的那一晚,她也是誤打誤撞吻了他的唇角,只是那一次來不及多想,便挨了她一記耳光……

思及此,他倏忽攥緊了她的手,免得下一瞬她又故技重施,要說他臉上有蚊子。

手上的力道一重,姜荔雪終於反應過來,慌慌張張地往後躲。

只是兩只手被他握著,身子亦被他圈著,她躲不開也逃不掉,只得驚慌失措地和他道歉:“對、對不起殿下,我不是故意的……”

“無礙。”垂眸掃向她瑩潤的唇瓣,這一次的接觸竟然並不讓他覺得厭惡,甚至有幾分意猶未盡之感。

“殿下……”

“嗯?”

姜荔雪掙了掙,被他握住的手碰到琴弦,又發出幾聲錚鳴:“你先放開我……”

謝珣松開手,懷中的人兒便如驚兔一般跳著逃開。

“殿下,昌寧公主和徐姑娘都走了,”她的一張小臉迅速躥紅,低著頭不敢看他,“我們也回去吧。”

謝珣撫住琴弦,與她道:“你先回去,孤再坐會兒。”

“是。”姜荔雪行了個禮,逃也似的離開了。

謝珣自她離去的背影收回目光,指腹撥弄琴弦,再奏清商。

他想起兒時學琴時夫子教導,琴與心相隨,撫琴者,需凝神靜心,元神安定,才能不生妄念。

他神情泰然,旋律一個不亂,悠揚的琴音自指下流瀉而出,餘音裊裊,緩緩入夜。

紗帳忽動,已經離開的人兒竟然t折返了回來,紅著小臉低頭走得飛快,自桌上的茶盞中摸出那顆荔枝,一溜煙又跑了。

一個忍俊不禁,手下的琴弦,亂了。

*

姜荔雪攥著那顆荔枝,回到東宮喝完藥後,才舍得將這來之不易的東西剝開吃了。

因著少了涼氣的浸染,口感吃起來比較溫潤,沒有想象中的脆爽甘甜。

“還是外祖家的荔枝好吃……”姜荔雪愁眉苦臉地躺在床上,“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畢竟是生活了十餘年的地方,蘭英也在景州長大,頗能體會她思鄉的心情,只不過蘭英小時候便被賣入府中當丫鬟,並無親人可以思念,幸而跟了一個好主子,待她如姊妹一般,她便也知足了。

“良娣不若給景州去封信,邀景州的郎君娘子們來京城游玩一番,也解一解思鄉之苦……”

“還是算了吧,姜家眼瞅著沒幾天好日子過了,此事便不叫外祖他們知道了,免得惹他們擔心。”姜荔雪翻了個身,自枕頭下摸出一本話本子來,“我讀會兒聖賢書,過會兒便睡了,你也回房休息吧。”

蘭英瞥了一眼她手中的“聖賢書”,抿嘴笑了一下,將桌上的琉璃燈往床邊靠了靠,這才離開。

這幾日姜荔雪為著姜家的事情煩心得很,所以她時常選擇看話本子來逃避。

今日姜家的事情雖未塵埃落定,但是她已知曉了大概,決定坦然接受。不管日後姜家會淪落到什麽地步,她陪著一起受著便是了。

因著白日裏睡了一下午,所以她這會兒精神上好,半本故事看完,仍未有睡意,心情倒是好了很多,她自床上起身,拿著燈燭來到桌案邊,拿起未完成的通草牡丹接著做了起來。

這兩日她將自己所做的花清點了一遍,打算過幾日叫蘭英拿出宮去賣了。

先前做通草花不過是當成喜好,做起來也隨意些,但日後她打算做些容易售賣的花型,譬如牡丹,梅花,萬壽菊,既受人喜愛,也能多賣些價錢。

屆時若姜家落得個一貧如洗的結果,她多少也能接濟些銀子給姜家。

低頭將昨日捏好的花瓣小心粘起來,花芯很細, 一瓣一粘,逐漸開放變大,做出花朵綻放的姿態……

僅僅是這一個流程,便用去了近一個時辰。

終於一朵牡丹漸成雛形,姜荔雪將其擱在案上,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對這一次做的牡丹還算滿意,只等著明日著色,再用宣紙做些綠葉,一同栽入盆中,便是一盆以假亂真的牡丹了。

腰間也隱隱傳來不適,她起身伸了個懶腰,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打算看看外面的月亮。

做花時須得長時間用眼,所以很多做花的匠人眼睛都不太好。當初薛家師兄教過她一個法子,叫她多看看遠處的事物,如旭日中的藍天白雲,如夜裏的明月星辰,這樣便能緩解眼睛的不適……

夜已深,靜謐而浩瀚,月色清絕如水,安靜地灑落銀輝。

微涼的風撫上面頰,舉目遠望,紅墻黛瓦紙上,屋脊邊緣處的仙人走獸似要乘風離去。

飛檐之下,姜荔雪在宮墻看到了一個模糊的影子,像是蹲著一個人。

莫不是刺客?

心頭驚跳起來,她揉了揉眼睛,瞇著眸子又看了一眼。

那個影子沒有了。

大抵是她眼花了吧。

翌日姜荔雪睡醒的時候已近中午,蘭英同她說太子今日早早便去上朝了,看起來風寒已經好利索了。

姜荔雪的風寒之癥才剛剛開始,才從房中走出來,被外面的陽光一照,噴嚏便接二連三地打了出來。

且今日是她來月事的第二日,正是洶湧的時候,連著三個噴嚏打完,身下猶如潮汐來臨,一波接著一波。

不小心又弄臟了褻褲,姜荔雪只得回去處理了一番,待收拾妥當後,正好趕上謝珣回來用午膳。

今日的午膳依舊菜色豐富,且桌上還擺著一盤荔枝。

姜荔雪因著風寒癥狀正是嚴重的時候,鼻塞得厲害,嘴裏淡得像水,並無多少胃口,倒是將那盤荔枝吃了個幹凈。

謝珣瞥了一眼她身前的荔枝殼,與她說了會兒話:“今日孤去了一趟大理寺,已經將盜銀案全權交與了大理寺。早朝時父皇另交代了其他事情給孤,接下裏孤會要忙上一段時間,有時候可能會忽略你,你若有遇到什麽委屈,要及時告訴孤……”

姜尚書的事情基本已有定論,他擔心會有人落井下石,在這宮裏為難她。

他有要事在身,不能時時刻刻看顧著她,但是若真有人膽敢來欺負她,他也是決計不允許的。

姜荔雪聽完他前面的話,以為他是在暗示她不要再找他求情,故而後面那句,她也只當他是客套話,並不往心裏去。

此後幾日,他果真忙得厲害,回來得一日比一日晚,甚至有時夜不歸宿,也不知他究竟在忙什麽事情。

姜荔雪不方便過問他的事情,也不想問,她在宮中一邊養病一邊做花,先前那些通草花被蘭英拿出去賣了一筆不少的銀子,她留下一小部分,剩下的叫蘭英給姜府送了去。

蘭英從姜府回來,與她說了府中的情況。祖父現下被關進了大理寺中,要等著案子審理結束才能出來。

姜荔雪的父親與兩位伯父這些日子在忙著變賣姜家的田產鋪子,打算用姜家的財產補上戶部失蹤的那三百萬兩的窟窿,這樣或許能讓陛下以恩寬貸,免去祖父的詔獄之災。

為了籌齊這三百萬兩,連現在住的這座宅子也抵給了錢莊,三娘子姜意紓與大理寺丞何文軒的婚事已經退了,她把自己的嫁妝都拿出來變賣了。

姜荔雪聽到三姐姐把嫁妝都賣了,嘆了口氣,將自己的體己和珠寶首飾全部拿了出來,連同前些日子謝珣送她的那枚上好的玉石也一並放在了包袱裏,叫蘭英送去了姜家。

不日之後,蘭英又帶了一個好消息來,說是景州外祖那邊來人送了五十萬兩銀子,那三百萬兩終於湊齊了。

姜荔雪欣喜道:“可是外祖他們來了?”

“雲老爺子沒有來,來的是雲家大爺和大郎,還有,薛家二郎也來了……”

“薛師兄也來了!”姜荔雪高興的難以自持,“我要出宮,我要去見見他們。”

次日她便去永安宮求得皇後恩準,得以回府看看。

上一次回姜家還是她入宮的第五日,皇後娘娘特許她回門,她才得以回來一遭。

猶記得那時府中的紅綢絹花還未撤下,府院前後一切有條不紊,女使小廝來往忙碌好不熱鬧,如今再回來,府中卻是一片雕零,女使小廝們都走得差不多了,院子裏的花草這些時日無人精心打理,肆意生長,看起來亂糟糟的。

姜荔雪經過前堂時,瞥見博古架上已是空空如也,值錢的物什全都不見,姜荔雪嗟嘆一聲,只能安慰自己錢沒了還可以再賺,人沒倒就行。

花廳那邊傳來熟悉的說話聲,姜荔雪拎著裙子,加快步伐,一路小跑奔了過去。

她涉階而上,才邁過門檻兒,便瞧見了久違的親人:“舅舅,大表哥!”而後轉眸又去看另一位溫文爾雅的年輕郎君,“薛師兄!”

被她喚到的男子起身,一身雲緞錦衣,挺拔俊逸,面上掛著和煦的微笑,溫聲喚她:“師妹……”

正是她幼時入薛家拜薛老爺子為師時,認的薛家二郎為師兄,薛崇柏。

“雪丫頭回來了!”舅舅與大表哥此時亦起身來到她的身邊,先是滿目慈愛地將她打量一番,而後一臉疼惜道,“丫頭瘦了,可是在宮裏過得不好?”

“只是前幾日染了風寒,一時胃口不太好罷了,過幾日就長回來了。”姜荔雪也是舅舅看著長大的,舅舅待她如親生女兒,小時候表姊們有的東西,舅舅也從不短了她的,是以她雖然不善言辭表露感激,卻也是打心眼裏也將他當成了半個父親。

“舅舅從景州趕來,路上一定很辛苦,外甥不孝,今日才出宮見您……”

“你出宮一趟也不容易,唉……”

說到出宮這件事,雲家舅舅不由來了氣,剛好此時只姜荔雪的父親繼母和幾個晚輩在,有些話便也不吐不快了。

“妹夫,不是我說你,當初我們送雪丫頭回來,不過顧慮著我們是外姓,不好做主她的姻緣,想著你們能給她尋個穩妥的人家,孰料你們竟將她送到宮裏去了?她這性子跟個小綿羊似的,你們將她送去那虎狼之地,這不是糟踐人麽?她外祖聽說這件事,氣得一個月沒吃下飯去。這次送來的五十萬兩,原是t老爺子給雪丫頭準備的嫁妝,若非顧念著她在宮裏沒有依靠,我們雲家才不想拿這個錢給你們……”

邊說著,邊氣得自己眼睛發紅。

姜為舟與沈氏聽著,也不好反駁,只得尷尬地賠不是。

姜荔雪聽著舅舅這般袒護自己,心裏又暖又酸。

若是當初她一直住在外祖家,此時說不定外祖已經替她覓好良緣,叫她帶著五十萬兩安安穩穩地嫁了。

可惜事已至此,再說什麽都晚了。

雲家舅舅對著姜為舟將心裏那口怨氣說出來,轉頭又溫聲細語與姜荔雪說話:“舅舅這次帶著你表哥和薛二郎過來,一為送銀子,二來,薛家想將通草花的生意做到京城來,故而你薛師兄會在京城待一段時間,咱們雲薛兩家是世交,你和薛二郎也是自幼相熟,有他在京城,日後你若有用錢的地方,盡管找他去支……”

今日能見到雲家的親人和薛師兄已是叫她開心不已,現下又聽聞薛師兄要留在京城做聲音,姜荔雪更是喜出望外:“薛師兄,你現下住在哪裏?改日我出宮請你吃飯……”

“我現下住在玉林街的邸館裏,”他一如以前那般內斂溫柔,帶著淡淡的笑意,“我等你。”

姜荔雪與舅舅他們在花廳說了會兒話,後又與兩位姐姐一起去後院看望祖母。

自從祖父出事後,祖母憂思過度,一直病懨懨,兩位伯母在院兒裏照顧她。原以為祖母見到她少不得又要罵她一頓,怪她沒能求得太子放姜家一馬,但或許是因為雲家舅舅送來了這五十萬兩銀子解了姜家的困境,所以祖母這次並未說什麽重話,只是問她上次給她的東西她可用了?現下與太子的關系如何了?

姜荔雪若說沒用,怕她老人家氣得病情加重,便說用了,沒成,太子還差點休了他。

祖母嘆了句:“姜家日後怕是不成氣候了,連累你在宮裏也愈發艱難,當初真的不該送你進宮的,兩頭都沒落得好……”

姜荔雪此時還沈浸在與舅舅表哥和師兄相見的喜悅中,倒也沒覺得有多麽愁苦,況且想到日後薛師兄留在京城,心裏便更覺安定許多。

姐妹三人在祖母房中坐了兩刻鐘,姜老夫人就對著她們嘆了兩刻鐘的氣。

三個貌美如花的孫女兒,大的被退了親,小的在宮裏不受寵,中間那個日後怕是想說門好親事更難了……

姜老夫人越想越發愁,又見三個孫女一個比一個沒心沒肺,似乎一點也不擔憂自己的姻緣時,更愁了。

三娘子姜梨滿是她們之中最大的,見祖母愁的快哭了,索性帶著兩個妹妹先出去了。

“六妹妹,方才你說太子殿下差點休了你,是怎麽回事?”剛走出祖母的房間,五娘子姜意紓就迫不及待地問姜荔雪。

姜荔雪將先前祖母與繼母進宮送她秘藥的事情與她們說了一遍:“我到現在也沒想出來究竟是誰下的藥,太子當時以為是我,氣壞了,要寫休書給我,可我也中了那藥,他與我一起泡了冷水浴後,又不休我了……”

“什麽?”姜意紓發出尖叫,“你們一起泡冷水浴?”

姜荔雪點了點頭,其實後面還發生了更過分的事情,她實在說不出口。

姜意紓捧著手兀自驚訝了好一會兒,才悄摸問她:“是我想象的那種泡澡嗎?”

姜荔雪不明所以:“五姐姐想的是哪一種?”

姜意紓小聲道:“沒穿衣服的那種……”

姜荔雪羞得滿臉通紅,急得直跳腳:“穿了穿了!我跟他都穿了!五姐姐你想到哪裏去了!”

“好了五妹妹,莫要打趣六妹妹了。”姜梨滿這才笑著出來說和,隨之與她們分析道,“許是因著六妹妹與太子殿下陰差陽錯有了親密的接觸,太子殿下想對六妹妹負責,才沒有真的寫下休書的。”

“我才不需要他負責呢,”姜荔雪滿目遺憾道,“若是那日他給我寫了休書,興許這會兒我便能與師兄一起做通草花的生意了。”

“我瞧著那薛家二郎是個端方穩重的,又與你青梅竹馬,”姜意紓性子有些直,想到什麽便說了出來,“若你早在景州嫁了人,肯定比現在進宮要過得舒服許多。”

姜荔雪隱約想起兒時確實有過長大後要嫁給薛師兄的童言稚語,但那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往事不可追。

“算了,不聊這個了。”姜荔雪轉而去問姜梨滿,“三姐姐,我聽說你將嫁妝都變賣了,你與賀家郎君是真的不成了嗎?”

姜梨滿滿目的風輕雲淡:“嗯,不成了。”

“咱們家出事之後,賀家都打發媒妁來退親了,”姜意紓與姜荔雪說了些不為外人知的事情,“只是前腳剛退了親,後來賀郎君來找三姐姐,說是退親並非他所願,讓三姐姐再給他些時間來說服父母。三姐姐沒同意,為了斷絕賀郎君的念想,才把嫁妝都變賣了……”

“竟是這樣?”先前姜荔雪只以為是賀家捧高踩低才退了親,沒想到是三姐姐決計要退的。不過三姐姐這樣做,未嘗不是明智的選擇,“這樣也好,否則就算三姐姐與賀家郎君成親,今後的日子也不一定好過……”

“是呀,”姜意紓惆悵地看著她,“說來說去,還是六妹妹你最可憐,太子他不喜歡你,還不肯放你出宮,你的日子才是最難過的。”

“其實我在宮裏的日子也沒有很難過,太子殿下待我還是不錯的……”除了那一日被太後罰跪,其餘時間她都待在東宮不出來招惹是非,也沒人來招惹她,吃穿用度上謝珣對她也一貫大方。

雖然看起來很好,但是偶爾會想到自己原本可以過更舒心的生活,便又覺得沒那麽好。

姜梨滿與姜意紓聽到她說這話,臉上的同情與心疼更甚了。

“六妹妹,有件事情不知道該不該與你說?”姜意紓欲言又止,看了姜梨滿一眼,想要詢問她的意見。

姜荔雪看看兩個姐姐,好奇道:“什麽事情啊?”

姜梨滿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道:“六妹妹,太子殿下好像並非是斷袖……”

“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從那日在浴桶中謝珣用她的手做那樣的事情後,她就知道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太子殿下既然並非斷袖,為何不喜歡你?”

這個問題的答案姜荔雪也早就想明白了:“這有什麽好糾結的,我除了美貌一無是處,他又是個不好美色的,在他眼裏我啥也不是,他自是不喜歡我……”

兩個姐姐被她這回答弄得哭笑不得。

姜意紓道:“六妹妹,哪有你這樣看不起自己的?”

“是啊六妹妹,其實你除了美貌,還是有許多優點的……”姜梨滿一直很喜歡這個小妹妹,聽到她這樣貶低自己難免忍俊不禁,“你性格溫順,善解人意,能屈能伸,還會做通草花,你已經很好了。”

“我們是姐妹,你們自然看我千般好。”雖然如此,但是被姐姐誇獎,她心裏還是美滋滋的。“兩位姐姐要與我說的就是這個嗎?”

姜梨滿方才聽她為太子說話,還擔心她對太子殿下動心了,所以一時沒敢說出來,但眼下見她對太子似乎並沒有很上心的樣子,便也不再隱瞞她了:“其實這件事是大哥告訴我們的。大哥原本蒙祖父庇蔭,要如朝為官的,可是祖父出事後,庇蔭一事自然不再作數,甚至大哥以後都沒有機會再入朝為官了……”

“為著這事,大哥自暴自棄了幾日,有一次他去明月坊買醉,沒想到在那裏見到了……”姜梨滿頓了一下,才接著道,“大哥在明月坊見到了太子殿下。”

“明月坊?”那不是京城最大的青樓嗎?姜荔雪大吃一驚,“太子他逛青樓?”

姜梨滿與姜意紓俱是點了點頭:“聽說他進了絮晚姑娘的房裏。”

“絮晚是誰?”

“明月坊的行首,據說容色生得絕美,綽態嫵媚又有才情,半個京城的男人傾心於她。”

“行首?”

“行首是青樓裏最上等的妓子,是可以賣藝不賣身的。”

“這樣啊。”姜荔雪驚嘆一句,“那她還挺厲害的。”

姜梨滿見她懵懵懂懂的,半分也不見吃醋的模樣,便也放下心來:“六妹妹,這件事你怎麽看?”

姜荔雪思索了一會兒:“五姐姐方才說半個京城的男人都喜歡那位絮晚姑娘,t莫不是太子殿下也喜歡她?”

姜意紓道:“我和三姐姐也是這麽想的,我們猜測太子殿下之所以有不近女色的名聲在外,其實是因為他早就有了喜歡的女人,所以才不願意接受旁的女人。但是絮晚姑娘身份實在卑微,太子殿下不可能娶一個妓子,所以只能暗中偷偷與她往來……”

姜荔雪若有所思道:“難怪他最近老是忙到很晚才回宮,原本是去私會心上人了。”

說完忽的想到了什麽,興奮與兩位姐姐說道:“若是我能將他們二人的事情撞破,豈不是拿捏了太子的把柄,屆時我叫他放我離宮,他定然不敢不從……”

“你要去捉奸?”姜意紓一聽,也來了興致,“六妹妹,我與你一起可好?”

“好呀好呀……”

“咳!”姜梨滿打斷了兩位妹妹天真幻想,“太子若真如我們猜測的那般,肯定會安排人在四周值守,豈能叫你們輕易捉住?”

姜荔雪扭頭看她:“三姐姐,那你有什麽好主意嗎?”

“只能先派人盯著,摸清太子見她的頻率,再提前潛進去,來個甕中捉……”她險些脫口而出最後那個字,又覺得對皇家不敬,於是急忙收回,結果不小心咬到了舌尖,忍著疼繼續說道,“總之,一切還需從長計議。”

眼下姜府的人都遣得差不多了,一時也找不到值得信任的人去明月坊盯梢。

且那明月坊又是個燒錢的地兒,若身上沒有幾百兩銀子傍身,怕是也進不去第二回。

用過午膳之後,姜荔雪便要回宮了。

雲家舅舅與表哥既已將錢送到,自然也要打道回府了。

臨走之前,舅舅塞給姜荔雪一沓厚厚的銀票,財大氣粗道:“這些且先拿去花著,待下個季度我收了賬回來,再叫人給你送些過來。”

“多謝舅舅,”姜荔雪心情覆雜地收下銀票,“叫舅舅操心了。”

“莫說這麽見外的話,你過得好,我跟你祖父才能放心……”

而後又與薛崇柏交待了幾句,無非是托他在京城裏多幫著照顧姜荔雪。

薛崇柏微微頷首,謙和溫潤地應下:“雲伯伯放心,只要雪妹妹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崇柏一定盡力。”

“有你在這兒,我也放心許多。”

而後雲家父子與眾人辭別,姜荔雪含著淚目送舅舅的馬車遠去,隨即宮中的馬車也駕了過來,她也要回宮了。

剛好薛崇柏所住的邸館與她在同一個方向,有兩條街順路,兩人便各自乘車,一前一後離開了姜府。

馬車駛出兩條巷子後,姜荔雪叫車夫停下,下車去找薛崇柏說了會兒話。

先是向他問候了薛老爺子的身體,又問了薛師姐,也就是薛崇柏的妹妹薛崇紫的近況,而後才說到薛崇柏的身上。

“師兄,此番若不是你來京中做生意,我怕是不知道何時才能見到你……”世事漫隨流水,明明以前一起做花的日子似在昨日,轉眼間她竟已不是自由身了。

“我沒有想到你會進宮,”薛崇柏看著她,深邃溫柔的眼眸中流露出淡淡的遺憾,“聽說你在宮裏過得不好,若是我在景州時早些娶了你就好了……”

他們青梅竹馬十年,曾經無話不說,暢所欲言,所以他這般直接地說出自己的心意,姜荔雪並不覺得意外。

反而他越是這樣隨意的說出來,姜荔雪心中越不會難受,因為這代表著他們還和以前一樣,是亦親亦友師兄妹。

“師兄,咱們相識多年,我早將你當成我最最至親的親人了……”

“最最至親?”他笑了笑,聲調也似輕松許多,“那樣也很好。”

巷中起風,吹落她鬢邊一縷發絲,他下意識地伸手想替她捋到耳後,可手擡了一半又落了回去,而後自懷中掏出一個被巾帕包著的物什來。

打開來,是一支碧玉做的玉蘭發簪,還綴著一顆瑩潤欲滴的玉珠。

“先前得了一塊玉石,知你喜歡玉蘭花,便做了這支簪子,”他將簪子遞給她,“送你。”

“謝謝師兄。”姜荔雪接過,直接簪到了發髻上,擺了擺頭喜滋滋地給他看。

他誇她戴著好看,隨後又掏出一沓銀票,看起來並不比那會兒舅舅的少。

“這個你也收著,”他說,“你出嫁時我不知,就當是我補給你的禮金吧。”

“不用了師兄,”她婉拒道,“舅舅已經給了我很多了,而且我在宮裏每月也有例份可用……”

“莫要推脫,叫人看著不好,”他真心實意為她著想,畢竟她此時已經嫁做人婦,兩人不好拉拉扯扯,他將銀票塞到她手中後,便立即退開了幾步,“好了,這會兒日曬,你快回馬車裏吧。”

薛崇柏雖有不舍,但還是催促她道。

姜荔雪攥著銀票,心情覆雜道:“那今日我便先回去了,改日我再尋個由頭出宮,去邸館找你。”

“好。”

姜荔雪回到馬車上,撫了撫發髻上的簪子,看了看手中的銀票,又想到方才師兄說的那句話,不由籲嘆一聲。

馬車往禦街駛去之前,姜荔雪讓車夫改了道兒,要去明月坊那邊看看。

蘭英不解:“良娣,那明月坊是煙花之地,您去那兒做什麽?”

“我就是忽然好奇,想去看看……”

姜荔雪讓馬車停在明月坊的不遠處,她並未下車,只是掀開簾子的一角默默地看著。

她並不知道謝珣今日會不會來明月坊,只是想來碰碰運氣,就算見不到他也沒有關系,自己這會兒心裏有些郁卒,在這裏安靜地待一會兒也好。

蘭英看著自家主子萎靡地靠著車窗,漫不經心地向外看著,似乎是有什麽心事,很不開心的樣子。

她也不好打擾,只能默不作聲地陪著。

不知過了多久,忽見自家姑娘支棱了起來,喊她去看外面:“蘭英你看,那個人是太子殿下嗎?”

蘭英一驚,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定睛仔細辨去,隨即難以置信道:“好像真的是太子殿下?”

“他居然還敢走正門?”姜荔雪蹙額顰眉,十分鄙夷道,“青天白日的逛青樓都不背人了嗎?”

蘭英只覺得天要塌了:“殿下他怎的是這樣的人啊?”

姜荔雪卻並不傷感,滿心只想著機不可失,難得她運氣好撞到了他進明月坊,必須進去一探究竟。

她立即交代蘭英:“你去幫我找一件男子的衣裳來,我要進去瞧瞧。”

“良娣,那種地方烏煙瘴氣的,萬一有危險……”

“沒事,若是我半個時辰後還不出來,你就帶著隨行的侍衛進去找我,”她催促道,“快去找衣服。”

蘭英張了張嘴,還想勸阻她,但見她目光灼灼,一副勢要進去的架勢,便也只能應下:“好吧。”

趁著蘭英下車去找衣服的功夫,姜荔雪拿出隨身攜帶的珍珠粉和眉黛,將眉黛用水洇濕化在珍珠粉中,再塗抹到脖子和臉上,而後拆了發髻,挽成男子的發式……

待蘭英回來後,馬車裏的姜荔雪已經是一個黑皮膚的俊俏郎君了。

“良娣,你……”

姜荔雪拿過男子的衣服換上,而後從舅舅與師兄給她的銀票中抽出幾張,其餘交給蘭英手上,鼓了鼓勇氣,才下了馬車。

在蘭英擔憂的目光中,昂首挺胸……

算了胸還是不挺了。

姜荔雪走到明月坊門前,被門口的小廝攔了下來。

“這位郎君,請問可有預定?”

姜荔雪緊張道:“沒有。”

“那對不住了……”

姜荔雪拿出一張銀票,心疼著遞給了他:“這樣可以進去了嗎?”

那小廝看到銀票上的數額,登時喜笑顏開,躬身引著她進去:“貴客快請進,”而後扯著嗓子喊了一聲,“雪羽,蝶衣,有貴客來……”

“我、我不要她們,”姜荔雪磕磕巴巴地拒絕,“我是沖著絮晚姑娘來的。”

那小廝一楞,賠著笑道:“今日實在不巧,絮晚姑娘已經有客了。”

“那我就在外面等著她,”姜荔雪又拿出一張銀票,“你告訴我絮晚的房間在那裏,然後給我開一個離她最近的雅間。”

“這……好吧。”

小廝引著她入了一個雅間,與她指了指絮晚的房間,而後問她要什麽酒水?

“有茶嗎?”

“有,上等的龍團勝雪,五十兩一壺……”

姜荔雪捂著懷中沒剩幾張的銀票,厚下臉皮問他:“這茶怎的這麽貴?”

“在我們這兒,酒比茶便宜。”

“那要酒吧,”姜荔雪說,“只一壺。”

“好嘞,那給您上瓊酥酒,t三十兩一壺。”

還是好貴……

姜荔雪摸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給他,一臉肉疼地給了他。

“好嘞,兩壺瓊酥酒!”那小廝沖她擠眉弄眼地笑,“給您便宜十兩銀子!”

姜荔雪:奸商!

不多時,便有兩個身姿曼妙的姑娘各自托著一壺酒並幾個下酒的小菜走了進來。

姜荔雪以為她們放下酒便會離去,沒想成她們二人一左一右坐在她的身邊,隨即便要往她懷裏鉆。

姜荔雪“騰”得站起身來,驚嚇不已:“我只是點了酒,沒有點姑娘……”

“小郎君是第一次來咱們這兒吧?”兩位姑娘巧笑嫣兮,嗓音軟糯,甜膩酥骨,“在咱們這兒,一壺酒就有一個姑娘作陪,郎君點了兩壺酒,自是我們姐妹二人來陪你了……”

難怪一壺酒這麽貴?原來是連姑娘的價錢也一並算進去了。

姜荔雪退到墻邊,像是被人圍追堵截的兔兒: “我不需要你們作陪,你們走吧。”

其中一位姑娘往她脖子上掃了一眼,隨即與另一人對視,目中盡是了然:“原來是我們姐妹二人不稱郎君的心意,那奴家們便先退下了。”

姜荔雪松了一口氣,待她們出去後,才敢重新回到凳子上坐下。

她並不知,那二人出去之後便被樓裏的媽媽叫了過去,問她們為何不去侍奉客人。

兩人委屈道:“那房間裏分明是個女扮男裝的小娘子,保不齊是為著樓裏的哪個姑娘爭風吃醋來的。”

“管她是做什麽來的,”方才對方出手闊綽都被媽媽看在了眼裏,“安排兩個俊俏的象姑過去,先哄著她把兜裏的銀子掏出來再說……”

雅間中,姜荔雪幹巴巴地坐著,桌上的兩壺酒她分毫未動,眼睛一直盯著絮晚的房間。

只等著謝珣從那房裏出來,她便沖過去叫他無處遁逃。

等啊等,還未等到謝珣的身影,卻見兩位面上弄粉調朱男子走了進來。

姜荔雪以為他們走錯了房間,出聲阻止道:“這裏有人了!”

誰知那兩人不僅不走,反而如方才那兩位姑娘一般,挨著她坐了下來。

他們二人衣襟松垮,披著綢緞一般的烏發,眉眼皆瀲灩著絲絲縷縷的情意,比尋常男子多了幾分輕佻:“小娘子莫惱,我們正是來伺候你的……”

姜荔雪嚇得臉色慘白,起身要走:“我、我不是小娘子……”

“好好好,小娘子說不是就不是,”那人笑著拉住她,另一人則倒了杯酒遞到她的唇前,“娘子嘗嘗這酒,她們都說奴家倒的酒更好喝……”

“我不……”甫一張口,那辛辣的酒水便入了口中。

她被嗆得直咳,那兩人還打趣她:“瞧把小娘子嗆得,想來是你倒的酒不好,還是我來倒吧……”

與之相隔不遠的房中,有暗衛假扮成送酒的小廝,推門走了進去。

與外面的庸俗華麗不同,這個房中布置地清雅別致,鏤空的雕花小軒窗半開,窗外是枝幹歧伸的烏桕樹,熾碎的光穿過葉間的縫隙落在低垂的紗幔上,隨著青蔥玉指下的琴音緩緩躍動。

房中熏著淡淡的香,聞之心曠神怡。

有一人坐在楠木桌旁,眉眼冷峭,並不看那撫琴的女子一眼,反倒漫不經心把玩著酒杯,縱使姿態隨意,卻有藏不住的清華高貴,和不露聲色的氣勢。

暗衛走上前,俯身恭敬與他小聲道: “殿下,良娣來明月坊了。”

手上動作一頓,那酒杯就停在了他修長的指間。

幾息後,他微微擰著眉道:“先不管她。”

“良娣點了兩個象姑……”

酒杯自指間落到楠木桌面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與之一起響起的還有木凳在地板上推移的聲音,和一道冰涼的聲線。

“孤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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